江染

爱发电:江染(被屏的旧文都在上面)

谋杀

*全员恶人

*略悬疑

*全文较长5000+

*“爱情总是以谋杀结尾”

*可以直接提出意见或疑问(小声)




这里有烈阳,沙滩,来来往往的人潮,和晒得发软的草叶,也有更耀眼的地方,偷偷藏起来的尸体。



边界感很有意思,紧绷的神经和细小的情绪一不留心就会导致狂暴的结果,而最有趣的一点就在于命运的裂变在关节的扭动中永远无法推算。


你眼皮下附着了纤维状的橙红色,人群晃动成灯光打下时酒瓶中含糊的色块,沉重地滴进你的眼珠里,起初你只觉得脑海是钝刀停顿刮损的刺痛,然后你才恍然发觉自己是死在了他人视线的盲点里。


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。人声鼎沸。


死于6月27日。



你有一种压抑很深的厌烦和暴躁。深夜里不断地翻看手机里的日历,屏幕的光像刀锋一次一次割开你的眼皮。逼迫你直视命运的节点。


6月20日。


你试图把这种烦闷的心情归结于夏季糟糕的天气,窗外浮动的热风逗弄出树叶的挣扎声,而空调被你关闭后的房间某种意义上是人为的蒸炉,炎热、干燥、让人眼前一阵阵发黑,然后从躯体中蒸出大汗淋漓。


简直是可笑的,让你在被杀后回到了安全的时间。


按熄手机屏幕。潮热像黏着在肌理上的,火红的忠诚的狗的舌头。


扭转一个必死的结局。你在心里冷笑。仔细推敲下你发现,无论在现实还是文学虚构之中,女性总处于一个“被杀”的地位,无法避免自杀或他杀,死于社会,死于家庭,死于男性,死于暴力,死于精神上的虐待,文学家们试图推卸时便辩驳那是历史的惯性所致,用习惯将女性是羔羊的形象套成枷锁,但又不免用怜悯的、垂怜的口吻痛惜着被毁灭者的脆弱,漫不经心地斥责着暴力,让裹尸布下留有一条缝为不必要的申诉呼吸。


疲于应对这些繁杂的、走马观花的思绪,你强迫自己入睡,然后明天继续爬起来和这该死的局面抗争。



6月21日。


“脸色好差。”


你刚坐下,同桌就冷不丁地盯着你开口。


他不是你喜欢的那类长相,单眼皮,苍白,头发很短,看起来冷僻又阴恹,手腕上缠着绷带,面无表情地看着你,仿佛不值得他搭理你似的。


“有点失眠。”你随口应答,盯着他看了几秒,在认为他快要探究你视线含义的时候,抛了话题给他,“我看你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。”


你想起来一开始见面,他也是这样。他眉骨高,眼皮下的眼睫和眼珠极黑,就显得生硬而凶恶,不太鲜艳的唇肉总是紧绷着,像是在抑制住下意识的话语。


吐钉子一样,准确,不好惹。


平时测验翻试卷的声音锐利一些,他的目光就刀片一样抖出来,你总疑心他会将过热的拳头砸过来,就像曾经偶然路过时见他打人一样。一个奇怪的,平静又暴躁的男生。


他现在却有些温和地,热络地看着你,像一只为了彩头而示弱的恶犬,将风扇递给你,手指不小心擦过你,叶片转动的嗡响声在你耳边吵闹起来,喋喋不休地,他说:“这个星期的活动你去吗?”


6月27号,你去吗?你下意识联想到这样的话。


自信与自负是两码事。你试图找出凶手,那么必须在去沙滩活动前找到并提前加害这个人。当然,你现在处于一头雾水的转态下。你有自信找到凶手,但没有自信能轻易杀了他。



他会是凶手吗?你的同桌,谢蛮。


你这样思考的时候,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把他变成共犯的方法。


心平气和地说,你的外表是具有优势的。羔羊似的洁白的面孔,让你看起来像一块玻璃橱柜里的奶油蛋糕。


然而你说话却总是凉凉的,没有人情味,但旁人会觉得你天生就该是这样,你没精打采的眼睛,你看人时嘴角不自觉紧绷的状态都显得无比自然,筋肉结实,有时候甚至让人认为是好拿捏的,实际上这也无从考究,只能说你像窗缝里的日光,像鸟雀自头顶掠过时的阴影,透着轻飘飘的、没什么分量的冰凉。


但你哄骗一个人时,言语自然是柔和的红糖水搅拌出来的,于是你对他说: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
6月22日。


戚白焰似乎发觉了一些你的异常。你眉宇中的烦躁很深,神情却是兴奋的,甜美的,孩子气的,像一只被麻醉之前过度亢奋的鸟雀,他几乎以为你惹了什么大麻烦。


“我早恋了。”你毫不在意地说,踢着路上的碎石,好像马上就能把暗伏着的危机都这样踢开。


戚白焰是你从小到大的玩伴。你对他虽然没有全然的信任,但是相处却是全然的舒适。


他是那种文秀的、有质感的英俊,像昙花一样洁白又克制的男生,存留一些无伤大雅的傲气和迟疑,这就导致他很多时候都羞于表达,只是盯着你看,透出那种孩子式的贪心和软弱。只不过你认为这种软弱绝不是性格上的软弱,而是下意识的含蓄与高洁。


比如这时他只是皱了眉头,温缓地说:“谢蛮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。”


几乎是委婉的坏话。


“不巧的是,我脾气也挺坏。”你踩住一颗石头,来回地用鞋尖碾动,不合时宜地想着27号的活动只有戚白焰缺席。说好了陪你玩潜水,真正到了那一天中午的时候,你才恼怒地看见他发过来的信息,简简单单说着暂时有事耽搁类似于敷衍的话。


“对了,27号你来吗?”你笑眯眯地问他,用力碾着石头。


他盯了你鼻尖上冒出来的汗珠几秒,缓慢地抖动了被点化成淡金色的眼睫,他的话像旷野上的草捆,被日光晒得发烫,慢吞吞说:“不确定。”


这样可气的,模棱两可的话。



6月23日。


谢蛮喜欢在你干渴至极的时候去吻你,得了瘾似的,要把你口里的水分吮尽,他擅长捕捉你那一瞬间的僵硬,像逗弄一只窒息的金鱼抽搐着摆动鱼尾,于是痴迷在这种掌控感里,因用力而在手背上鼓起的青色筋脉在他眼里是绽放的玫瑰丛,他清楚你从心里轻视他,但他又自得此刻还在吻你,可以将你的舌头、神经、水分吻到瘫痪。


你只觉得他的唇太热,令人讨厌的潮热的天气,闷重的云,和这个压迫感的吻。


你驯服他就像驯服猛禽、鹰隼,一方面是绝对的压制与亵弄,挑起他美丽的凶恶,另一方面又将他当成情人般交颈喁语,让他在你面前保持羔羊似的温驯可欺。


他经常会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唇,阴沉地攥着你的手交握,说:“我总是觉得你并不那么喜欢我。”


“很热。”你回避他的疑神疑鬼,也无所谓他的不安是否在生长,只小声地抱怨着不满,好像只是过高的体温让你感到不适。


他惊觉一般松开你的手的时候,你却又握住他的手指,说自己刚才在开玩笑,甚至主动用鲜嫩的唇肉贴住他干燥的、火热的指尖,让他想象自己是烟蓝色的雾,笨拙而缓慢地从嘴唇的缝隙中钻出来,幻觉含糊地贴在视网膜上颤动,天旋地转,晃动间化身纹理诡丽、面皮圣洁的鬼,在人间呼出辛辣、呛口的爱。


你含糊的态度让他如同惊弓之鸟。


被安抚的愉悦却让他处于发热般狂热的战栗之中。


这时你才会认真地回答他,“我当然喜欢你了。我给你买束花,好吗?”



花店里兼职的男孩看起来很稚气。比你小一岁。是一个学校的学弟。


“学姐想买什么样的花?送给男朋友吗?”江听笑起来时会显现出洁白的、可爱的犬齿,有一种被面目的柔和感冲淡的锐利,瞳色很浅,暖融融的杏色,像模糊被打翻的淡色夕阳,看着你时会显得格外认真、坦率。


水红的、鹅黄的各色花团簇挤搡着,香水一样的气味钻进你的脑袋。


“啊,对,可是我对花不是很了解。”你苦恼地盯着地上一盆一盆的花。


你因为端详花的缘故而蹲在地上,发尾扫在白色校服,背对着他,江听为你介绍的时候你在小心地触碰那些细小的、脆弱的花蕊,神情上的冷淡和动作上的轻柔让他觉得你也像一粒鲜嫩的花蕊,或者轻轻一踩就会留下痕迹的雪地,适合折倒。


不合时宜的想法。


男生的左耳挂着一只狼牙的银饰耳坠,残余碧绿的点色,没有太多表情的时候,有种野生动物一样的恐怖的迟钝感,但又因为他对自己认知上的准确,搭配轻而软的色彩用以混淆,比如他现在压着黑发的淡棕色帽子。只会让人觉得他在放空。


最后你决定买一束黄水仙。学弟又说有空会送你一盆花。


有必要吗?你觉得奇怪。



6月24日。


戚白焰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自己这种下意识地窥探。


他和你是邻居,这就意味着你们见面的时间是充裕的。他的视线总是过于敏锐,暗含着妥帖的体面,黏着在你无意识的焦灼的姿态中,再进行下一步的解剖,分解,重组。


为了排解这种压抑的窥探欲,他指尖点开屏幕,深黑的眼睫耸拉出那种无言的恐怖,洁白柔美的昙花少年,他将脸凑近了里面拍下的图像,神情是克制下的静,却加重了旁人对他神经质的预判。


你一直在看时间。他盯着画面中的你思考。


然后他看着你敷衍地和人聊天,实在是觉得快乐,就放声大笑起来,他能看到你明亮的棕色的眼睛,和你笑起来时颤动着的黑发,他几乎觉得那是一只调皮的、残酷的雀,让他喉咙发紧,最后只得和你一般笑起来,自暴自弃的。


他猜测那个人是谢蛮,但这个让他恼怒又嫉恨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,他将视线落在房间里的一盆花上。


铃兰?



你清楚自己是畸形的、古怪的、反叛的。像香火灰,或者金纸屑,过度的华彩中褪色的那一部分才让你安心。


谢蛮非常的好哄,这让你在觉得他可怖的同时又觉得他可怜了。


即使是提前告知的惊喜,他那苍白的脸色还是因为亢奋而泛出少年气的水红色,显得不那么暴躁冷郁,甚至可以推翻你对他是一声尖叫的评判,认为他是健康的、生动的。


于是你去试探他,半开玩笑地说:“你知道吗?我觉得我快死了。”


“那我会救你。”


他非常认真地说,神色里封存着那种疯狂又锋利的固执,偶尔让你觉得是孩子气的。


“我爱你。”


“你知道的。”


“对吧。”


他处于一种古怪的不安之中,对你那样含情脉脉的狠毒全盘接受,把他的爱当成待收割的麦穗,在成熟中提心吊胆地存活。甚至认定是自己性格里的缺陷让你担惊受怕,试图密封住暗沉的念头,做一个完美的、可爱的情人。



6月25日。


在江听送了一盆花后,你们快速地熟稔起来,你有时候偷袭他,就突然揪下他的帽子,他不受束缚的黑发便孩子气地东倒西歪,忍着笑像一匹波斯小马把头埋在你颈窝,发丝和眼睫耸的你发痒,潮热的呼吸如无尽红郁的玫瑰花在他身体里生长。


他让你感到安全。他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。你想。


不像暴躁的像定时炸弹的恶犬男友,也不像莫名奇妙缺席在死亡当天的邻居玩伴。


很正常,很健全的男生。


你说喜欢他的狼牙耳坠,他就立马拿下来递给你,但每到这个时候你就会打趣他,说自己并没有打耳洞,对他那种可惜又可怜的表情感到由衷的开心。


在你感慨之前居然不认识他时,他微笑着说:“我以前就知道学姐的。”


他的口吻非常平和,仔细剖析是轻快的,些微的秘密宣泄出口的刺痛感。


“啊,怎么说呢,学姐是那种成绩很优秀的孩子,感觉很不费力,总是让人觉得像月光一样轻飘飘的,谁都抓不住。”他很缓慢地说,温柔的、健康的笑从眼睛、睫毛、嘴唇里滴出来,可爱得像被掰开的鲜嫩的荔枝肉。


然而他的手指攥的很紧,青筋鼓起,以至于他无害的神情沦为可怖一类的状态。


你想不到怎么回答他,就勾住他的脖颈往下压,像把一朵热腾腾的花压在怀里,明亮的、暖烘烘的气息,乱七八糟地吻他的脸颊。看着他手足无措得红脸。


他的唇是水红色,唇肉鲜美,你们刚接碰他就压咬你,像一只蚌死死咬紧自己的壳。


余光里出现缠着绷带的手臂。眼底泄出暗色的贪欲和嫉恨。



6月26日。


谢蛮尽量心平气和地与江听交谈,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暴躁,好像再有一点柔弱而有力的吻就能将他逼疯。


该死。


该死。


他自觉这种恼人的爱是牙齿嚼碎冰块的咯吱,就幻想喉口有数簇提心吊胆的火焰,好叫它们腾出一片无意义的水雾来。


话语脱口而出却是礼貌的,“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。”


我会杀了你。谢蛮冷冷地继续想。



“不要分手。”


你看着谢蛮发过来的信息。不免想起昨天你是如何不痛不痒地给他发了消息,让他尽快来花店一趟,也许是为了试探他,谁知道呢,你痛恨让你复活的人,他根本就不会理解在死亡的游戏下谋生是一件残酷、冷血的事。


“我们明天再说。”你这样回复。


然后又接着进来一条消息,是戚白焰,他说:“我打算明天也去。”


他的妥帖让他在后面加上一个微笑的颜文字,全然不会意识到复杂的局面下微笑只会显得滑稽。


明天。明天。


你深吸一口气,把被子拉过自己的头顶,窒息的闷热和呕吐感,眼前是不再含糊的黑暗,潮水般挤压过来。



6月27日。


和那天一样。阳光灿烂。热辣的日光让沙滩上没有多余的阴影,太多的留白,在过于炎热的气候下,人潮的贪念都被晒得发烫,发软,日光显得太充足,太亮,让头脑被眩晕感充斥。


谢蛮默不作声地过来牵你的左手的时候,你的右手正压着绑在腿上的匕首上,对他的举动不做反抗。


然后你和他躺在沙滩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绞尽脑汁想一些笑话讲给你听,你附和着对他微笑,阳光照进眼睫、眼珠里,明亮到让人看不清晰。


“我其实是挺喜欢你的。”你因为刺眼的太阳而闭了眼,用手指拢起沙粒又任由它们从缝隙中逃逸,“但是,”说着你把一些沙粒胡闹地洒在他手臂上,孩子气的任性,“有时候你让我害怕。”


“他呢?”


你听到他含糊地发问。你能想象出他的表情,暴躁的,压抑的,但又努力表现出讨你喜欢的温驯。


“差不多。”你这样说。然后笑着亲他的眼皮。


他的耳朵和脸颊被晒得很热,亢奋的爱意却让他失声,像是把爱烙在舌尖上,唇齿间的每一次颤动都是疮疤。最后他温柔地握住你的手,稀薄的恶念像毒蛇一样咒骂着他的软弱,然后他就这样松开了手。



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,不是太阳带来的眼前发黑,而是锤子砸下的一阵阵心悸。


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你还在费力地思考是哪里出现了差错。


他像是把你看成一朵疯狂而必死的玫瑰。他的眼神完全是恐怖的、庞大的恶意,野生动物一样的钝感,这就让他看起来非常像一个杀人犯了,这时你已经不怎么能动弹了,只能注视着他洁白的手指把针尖戳进你的筋脉,注射让你死亡的药剂。


“不会痛。”他又像一个健康的、明亮的孩子了,几乎是温柔地说。


吻落在你的眼睛上,你看见他因为疯狂和贪欲而显得恐怖的神情。


很扭曲。


“我以前会跟踪学姐的,不过被戚学长发现了。好可惜。”他语气非常欢快,“送学姐的花也被学长发现了呢,不过是在学姐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学长当成垃圾扔了,所以没关系的,我不会生气。它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。”


你眼神已经涣散的时候,他才俯下身吻你的唇肉,说:“其实,我是因为学姐的吻才下定决心的。”


所以不是凶手选择了你。


是你选择了凶手。


当然,你知道你还会惊醒过来的,在下一个6月20日的深夜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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